鬼大爷书城 > 尉官正年轻(我们正年轻) > 第八章 >

第八章

孟勇敢从窗户上看见许兵抱着高副连长的女儿出去了,扭过头来,对正在抄政治笔记的徐晓斌说:“我怎么看着你老婆抱小孩那么别扭呢?”

徐晓斌头也不抬地问:“别扭什么?有什么别扭的?”

孟勇敢摸着下巴说:“好像你老婆就不该抱小孩!”

这下徐晓斌抬起头了,他认真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我老婆就不该抱小孩?”

孟勇敢笑了,说:“可能是我打心眼里觉得她不是个女人吧?看她抱孩子,就跟看男人打毛衣似的不顺眼!”

徐晓斌不爱听了,骂他:“你快闭上你那乌鸦嘴吧!我老婆好不容易有点喜欢小孩了,别再让你给说没了!”

孟勇敢一个高坐到桌子上,很感兴趣地问:“怎么,想要孩子了?”

徐晓斌把钢笔往桌上一丢,说:“我早就想要了!可光我想要管屁用啊!”

孟勇敢点着头,表示赞同:“对!你这话有道理,简直就是真理!可谁让你找这样男人婆似的老婆呢?想要个孩子自己都说了不算,你这种男人还活个什么劲呀!”

徐晓斌抬头盯着他看,说他:“你别在这兴灾乐祸了!你这五十步,还有脸笑话我这一百步!”

孟勇敢吹牛:“别看我只是五十步,但只要我愿意,加快点步伐,随时都可以追上你,走到你前头去,比你早当爹!”

徐晓斌“哼”了一声,说:“你就在这儿吹牛吧!能给你生孩子的那一半,还不知在哪刮漩风呢!”

孟勇敢更敢吹了:“你别管她躲在哪里刮什么风,只要我一个口哨,她就要百米冲刺地往我这儿赶!晚一步都不行!看我怎么收拾她!”

俩人都笑了起来,气氛很好。孟勇敢语气非常好地对徐晓斌说:“徐技师,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徐技师的警惕性很高。

孟勇敢从桌子上跳下来,上身匍匐在桌子上,几乎是在对徐技师顶礼膜拜了。他请求道:“徐技师,行行好,你就顺手帮我把笔记一起做了呗?”

“想好事!”徐技师一口回绝。

“唉!”孟勇敢可怜巴巴地叹了口气。

好心的徐技师就多余给他解释:“咱俩的笔迹都不一样,你想找着挨剋呀!”

孟勇敢还不死心,还教人家方法呢:“你咋那么笨呢?你就不会模仿我的笔迹吗?”

自从高副连长家属来队探亲,许兵就像大地震前的老鼠一样,频繁地往人家家里跑。这对许兵来说,是非常非常之罕见的。一般家属来队,她都是象征性地去那么一到两趟。刚来那一趟是一定要去的,至于送行的那一趟,她就可去可不去了。

许兵的确跟一般的女人不同,女人许多共同的爱好她都没有。比如窜个门,比如聊聊家长里短什么的,她都不喜欢。不但不喜欢,还非常讨厌。不但自己不爱这么做,还讨厌别人这么做。因此,她这次这么反常地、勤快地往人家高副连长家跑,就格外地引人注目,惹人猜测。

有人说,平时也没见连长跟副连长的关系多么好哇?言外之意是她没理由这么个跑法。还有人猜测:莫不是连长跟副连长的家属格外投缘?马上就有人站出来反驳:她俩会有什么缘?副连长家属闷得比哑巴也强不了多少,跟她说话,还不得把连长急死?最后还是王惠王技师权威似地一锤定音。

王技师像个百事通似的,她的语气都是不容置疑的:“你们知道什么呀?连长那是开窍了!喜欢孩子了!想要孩子了!我看高副那小丫头跟连长有缘!好像有母女缘似的!是那小丫头把连长的魂勾去的!

大家都觉得有道理的时候,徐技师对此却嗤之以鼻。真正的权威历来是不在人前张扬的,徐技师也有这样的品性。他私下里对孟勇敢嗤之以鼻,笑话王技师的能力不够。

徐技师说:“她知道什么呀!还许兵开了窍,好像许兵是个白痴似的,连喜欢个小孩子都要开窍!许兵往高副家里这么勤快地跑,那是因为许兵喜欢高副的老婆!唉,不对,用喜欢这个词好像不够准确。那用什么词形容呢?用崇拜?用尊重?似乎都不太妥当,那用什么词好呢?”

连孟勇敢都被调动起来了,他也开动脑筋,帮徐技师想词。他大叫一声,想起来了,他抢答似地说:“敬重!用敬重这个词!”

徐技师一拍大腿,二话不说:“对!没错!就是这个词!”

其实,孟勇敢能很快地想到敬重这个词,倒不是他的语文有多么好,词汇储备有多丰富,而是有感而发。说的好像是许兵,其实也包括他自己,甚至是全连的官兵。

高副连长的老婆叫国春梅,河北唐山人,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孤儿。刚知道她是个孤儿的时候,孟勇敢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哎,不对呀?七六年大地震的时候还没有她呀?”许兵用眼白他,还训他:“你什么意思?你以为只有大地震才会有孤儿?你这是什么混帐逻辑呀!”

国春梅是被父母遗弃的,是在孤儿园里长大的。据说她们孤儿园的孩子都姓国,国家的国,是国家孩子的意思。国春梅是个性格内向、不太爱讲话的人。但谁也没有想到,她会那么大胆地追求高副连长,他俩浪漫的爱情一直令人们津津乐道。

那年春节前夕,单位派她到河南出差,而且就派了她一个人去。这也不难理解,因为临近春节,有家有口的人都不愿这时候出差。她是个无牵无挂的孤儿,她不去谁去呢?好在事不大,她一个人去也能办了。

年前的火车上拥挤成什么样,那是可想而知的。好在单位给她买到了卧铺,她也没遭什么罪。但她坐的这节卧铺车厢正好跟硬坐车厢挨着,那些没有坐位的旅客,都跑到她们车厢来,或席地而坐,或席地而卧。

她在中铺,下铺是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军人。那军人是开车就睡,睡得呼噜声震天响,烦得国春梅够呛。对面中铺上是个中年妇女,话多,知道的也多。她告诉国春梅:这小伙子是个通信兵,昨晚值了一夜班,白天也没捞着睡,这是困极了!

晚上九点多钟,下边的呼噜声停止了,那个通信兵醒了。他穿上三接头军用皮鞋,大概上厕所去了。

他再回来的时候,身后多了三个人,一看就是娘仨。一个三十多岁黑不留秋的农村妇女,带着一男一女俩孩子,女孩四五岁的样子,男孩还在怀里抱着。

国春梅以为通信兵碰到熟人了,甚至是亲戚什么的,等那女人坐到下铺上千恩万谢的时候,国春梅才明白他们压根谁都不认识谁。这娘仨大概是通信兵在过道上“捡”来的,很可能是通信兵打这娘仨身边路过,不忍心看他们相拥着睡在过道有穿堂风的地上,就把他们领到了自己的卧铺上。

这可怜又幸运的娘仨大概也是困惨了,也像那通信兵一样,倒头就睡。那母亲也打起了呼噜,打得一点也不比通信兵打得小!国春梅这才知道,女人也能打呼噜,而且一点也不比男人差。

国春梅被吵得一点也睡不着,在上边翻来覆去地烙烧饼。夜已经很深了,想睡又睡不着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国春梅烦得下来想透透气。

这一透气可不要紧,一段浪漫美好的爱情佳话开始了。

在昏暗的车厢夜灯下,那通信兵席地而坐,头深深地勾在胸前,身子随着列车的晃动,一下一下地摇摆着,很难受、很不舒服的样子。国春梅望着眼前这个行为高尚的人,再回头看看那睡得正香的幸福的母子们,那一刻,国春梅从未向任何人打开的心扉慢慢地打开了。国春梅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认识这个人!我一定要跟这个人交朋友!

火车马上就要到终点站了,国春梅还没认识这个自己想要认识的人。其实想认识一个人有这么难吗?尤其是在火车上,还在一起呆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换了别的女孩,别说认识一个人了,只要她愿意,早就可以打得火热了!但你别忘了,国春梅是个什么性格的人,连跟熟人她的话都不太多,更何况是个陌生人,还是个陌生的男人呢?

正当国春梅急得要命的时候,苍天有眼,老天爷都出面帮她了。

那个爱说话的中年妇女,收拾她自己的行李,好像是没事可干了,又好像是也想认识这个好心的通信兵,就很主动、很冒昧地打听人家姓什么?叫什么?在哪当兵?多大了?有对象了没有?等等等等,正好都是国春梅特别想知道的。那通信兵有问必答,一是一、二是二地很诚实,也很实在。国春梅听在耳朵里,记在心坎上。她在心里想:老天都这么帮我,没准真能行呢。

高金义无精打采地回来了,不用问,这次回去见的那个对象肯定又没成。这是典型的失了恋的样子,别人同情都来不及,许兵却人事不懂地把人家好一通损。

许兵那时还是副连长,看不惯他一天到晚无精打采的鬼样子,有一次在食堂门口叫住了他。

“高金义!你站住!我有话问你!”

“什么话?”

“高金义,都说你失恋了,你能告诉我什么是失恋吗?”

高金义那时还是话机分队的分队长,虽然是许兵的部下,但却比许兵年长三岁还要多。高金义不高兴地望着这个连男朋友都没有的女上司,没好气地问:“你问这干啥?”

许兵也没好气:“你问这么多干吗?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高金义当然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了,这个问题该你问吗?再说,你问得着吗?

高金义不回答,许兵也不逼他,而是像个过来人似的,大言不惭地给人家解释什么才是失恋。解释完什么是失恋,许兵好像又来气了,皱着眉头问人家:“我问你,高金义!你刚见了人家两面,你就爱上人家了?还没爱上人家,你失得哪门子恋那!”

高金义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不能让一个连恋爱还没谈过的丫头片子在这里指导自己什么是失恋!奶奶的!明明是你们看走了眼,错把失意当失恋,还有脸在这儿给我当老师上课!

高金义说:“许副连长,你连对象都还没有呢,你知道哪门子失恋呢?你还在这儿给我当老师,你先谈个对象,再来教我也不晚!”

许兵自然不爱听,但又一时没话可说。愣了半天,才气愤地说:“高金义!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算我瞎了眼!算我什么也没说!”

高金义哪能就这么算了呢?眼前这个吕洞宾虽然是个外行,但她的确是好心。高金义又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哪能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呢?高金义现在的心情好多了,他跟在许兵身后又进了食堂,他要继续逗逗她。

高金义坐到许兵对面,假装继续烦恼:“许副连长,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这真的不是失恋!”

许副连长端着米饭反问他:“你这不是失恋又是什么?”

高金义又认真起来:“我这是生气!”

许兵也认真地问:“你生谁的气呢?”

高金义说:“我生那个女人的气!”

许兵又问:“你生人家什么气呢?就因为人家不同意?”

高金义更认真了:“你不知道,我跟那女的总共见了两次面,连人家的手都没捞着拉一下,光吃饭就花了我三百多块钱!”

“你活该!”许兵一点也不同情他:“谁让你刚见面就请吃饭的!”

高金义说:“都到了饭点了,你说我不请行吗?”

“怎么不行?”许兵将勺子往碗里一扔,又拍了一下桌子:“你这个笨蛋!你不知什么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没过几天,值班员拿来了一封信,写着高军毅收。值班员拿给正好路过值班室的许副连长看:“副连长,咱连哪有这个人那!”许副连长看了一眼,随手丢到桌子上,说:“寄错了,退回收发室。”刚刚说完。她又想起什么,重新拿起那封信来,又仔细地看了看,说:“地址对呀,这会不会是寄给高金义分队长的?你看这音同字不同,没准还真是他的!”正说着,高金义恰巧从外边回来了。许兵招手叫住他,把信交给了他。

高金义看着唐山这个地址莫名其妙:“唐山我没认识的人那!”

许兵倒来了兴趣,似乎比高金义还想看这封信,她说:“哎呀!你就别想了!别费那个脑子了,拆开看看不就得了!不就一切都明白了!”

“那万一要是拆错了呢?”高金义还是不敢拆,他怕担责任。

许兵一把把信夺过来,二话不说地把信撕了,边往外抽信边说:“错了再退回去呗,能死人那!”

许兵打开了这封折叠得很艺术的信,比高金义还早地看到了国春梅的求爱信。

国春梅的文笔很好,将那天在火车上的情形再现得又生动又感人。直截了当地表达了对高金义的敬佩之情,又委婉含蓄地透露出对他的爱慕之情,用商量的口吻问能不能同他交个朋友。最后是此致,敬礼,盼回信。

许兵看完信,激动得什么似的,跟自己接到求爱信似的兴奋无比。她扯着高金义的袖子,一迭声地说:“快写信!快给人家写回信!就说你愿意!非常愿意!”

那时的指导员是个女的,比他俩都大,人家才是真正的过来人。指导员读完这封真挚感人的信后,让高金义仔细回忆火车上的情形,对这个叫国春梅的年轻女子是否有印象。

高金义马上摇头说:“没印象!一点印象都没有!”

许兵不信,说他:“高金义你就别装了!一个睡在你上铺的美丽女子,你能一点印象也没有?”

指导员听不下去了,问她:“许兵,你怎么就认定这个国春梅是个美丽的女子呢?”

许兵的脖子一梗,短发飞扬:“起码她的心灵美!是个追求真善美的人!”

指导员笑了,说:“这还差不多!这个国春梅看样子是个正派、有上进心的好姑娘,字写得这么好,文笔也这么好。我看你先给人家回封信,交往交往看。”

高金义紧张得直摆手:“不行,不行,不行!人家的字写得这么好,我的字像毛毛虫,我咋好意思给人家写信呢!”

“你用微机打!”许兵在一旁出谋划策。

指导员不同意:“那不行!那显得多没诚意!还是手写的好,人家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喜欢的是你美丽的心灵,字写得好不好不那么重要。”

高金义还是直往后缩:“人家的文章写的也这么好,我哪比得了哇!我不会写!我怎么写呀?我给人家写什么呀?”

许兵在一旁急得直跳脚:“哎呀!哎呀!招兵怎么招了你这么个笨蛋!指导员,怎么办呢?煮熟的鸭子还能让人家飞了吗?”

指导员都笑出声了,说:“这鸭子哪熟了?”

许兵还蹦高:“不煮怎么熟哇?”

指导员说:“那你帮他煮!你帮他写回信!”

“写就写!”许兵马上就撸胳膊挽袖子,招呼高金义:“给我拿纸和笔来,咱们现在就写!”

如此看来,许兵跟国春梅的缘份应该追溯到这彼此的第一封情书。许兵的文笔也是相当了得的,高金义在抄写的过程中都有点做贼心虚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担惊受怕:“副连长,这行吗?你写的这也太好了,一点也不像是我写的,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副连长正得意着,她喝了口龙井绿茶,很像是西湖边上的文人墨客。她挥了挥还沾着钢笔水的手,一副听我指挥的派头:“你快抄你的吧!哆嗦什么!一点都不像你写的又怎么样?她又不是千里眼,她还能看见不成?”

高金义还是不踏实:“人家要是给我回信了,我再咋办呢?”

“笨蛋!你再回信呗!”

“我再回信还能写得你这么好吗?”

许兵“扑哧”一声笑了,差点被茶水呛着。她点着高金义又说:“高金义呀高金义!你真具备农民兄弟的素质呀,小狡猾小心眼还不少!没关系,你放心吧,以后你的情书我包了!我要把你扶上马,再送一程!”

“你能把我送到哪?”高金义追着问。

“当然是送进洞房了!”许兵豪迈地说。

没等许兵把高金义送进洞房,高金义就背信弃义了。很快,他就甩开党委闹革命了,自己单枪匹马地单干了。

好久没写情书的许兵手又痒了,主动去找高金义,问他:“高金义,你不写信了吗?”

高金义“嗨嗨”地一笑,说:“我们不写信了,改通电话了!”

“为什么?”许兵还不死心。

高金义更得意了:“写信多麻烦呀,哪如打电话方便那!再说、再说……”

“再说什么?”许兵追着问。

高金义笑着说:“再说你插在中间多不方便呀!”

许兵不高兴了,骂道:“好哇,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小心我给你告密!”

高金义问:“你告什么密?”

许兵说:“我告信不是你写的密!”

高金义“嗨嗨嗨”地笑出声来,笑够了才说:“你告吧!欢迎告密!不过,你这是马后炮了!我已经跟人家坦白了!”

“人家说什么?”

“人家表扬我诚实,说就是冲我这诚实劲才跟我处对象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对象直夸你的文章写得好!还说,她早就看出这不像是男人写的东西。”

许兵笑了,说:“想不到你对象眼还挺贼!”

其实,这还不是许兵跟国春梅走得这么近的主要理由。虽然她是把高金义扶上马的人,但她不是个爱贪天功的人。她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才是变化的根据。人家高金义能骑着战马一路狂奔地冲进洞房,主要是人家的内因在起作用,跟她许兵的关系不大。令许兵对国春梅如此看重,以至到了敬重的地步,是另有原因的。

谈了九个月零七天的恋爱,高金义和国春梅幸福地结合了。他俩是在河南高金义的家乡办的喜事,国春梅是个孤儿,娘家没一个亲人。而高金义家则是个大家族,光兄弟姐妹就七个人。高金义是家里的老小,也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不但在北京当军官,还娶了个城市老婆回来,高家的喜悦是可想而知的。国春梅望着这乌泱泱的一大家人,喜悦的心情也是可想而知的。她觉得她今后可有依靠了,有身边这位善良诚实的丈夫,还有身后这一大群婆家的兄弟姐妹。

天是有不测风云的。他们结婚还不到半年,高金义那守了半辈子寡、好不容易把七个儿女拉扯大的老娘突发脑血栓,躺在医院里半身瘫痪了。高金义带着媳妇马不停蹄地赶回老家,等待他的除了老娘的眼泪,还有睁着乌鸡眼似的兄弟姐妹。

困难是明摆的,问题是现实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医药费怎么出、老娘归谁管的问题。由于意见不统一,争吵是难免的。

国春梅吃惊地望着在病房里吵成一锅粥的高家兄妹,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手足亲情竟然会是这样的!还不如她在孤儿园一起长大的孤儿们!她悄悄地把高金义叫出了病房。

高金义的二姐对大姐说:“看见了吧,金义的媳妇把金义拽走了。”

大姐气呼呼地说:“走?他们能走到哪去?他们能飞到天上去?那算他们本事!”

二姐阴呼呼地说:“城里的女人精着呢,小算盘谁也打不过她们!”

大姐朝地上吐了口口沫,说:“那也没用!这次谁也别想跑,谁也别想沾便宜!”

高金义进来了,身后跟着刚进高家门没多久的新媳妇。高金义大声地说:“你们都别吵了!也别闹了!你们不养老娘,我们养!”

高家的兄弟姐妹都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望着高金义,不知他葫芦里这卖的是啥药?

高金义又说:“娘养大我们不容易,现在我成家了,有条件了,也有能力养咱娘,就让咱娘跟上我吧!”

也当过兵的三哥马上反对:“跟你?咋跟你?你现在还两地分居哩,你在部队能带着老娘?别开玩笑了,不中!不中!”

高金义说:“俺俩都商量好了,让咱娘跟她上唐山,她来伺候咱娘!”

此言一出,高家的人都面面相觑,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同时又都有那么点内疚不自在。不过内疚归内疚,他们还是很快就办理好了老娘去唐山治病养老的事。没出一个星期,高金义小俩口就带着半身瘫痪的老娘上路了。

此事传到连里,全连上下深受感动。指导员拍着高金义的肩膀说:“高金义呀,你这媳妇算是捡着了!”

许副连长更是拍得厉害,把人家都拍得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了:“高金义,你这老婆是打着灯笼找的吧?”

指导员赶紧提醒高金义:“还不快点谢谢人家副连长,你那灯笼还是人家帮你点上的呢!”

团里知道这件事,马上补助高金义三千块钱。国春梅知道了,很不高兴,把高金义好一顿埋怨:“咱又不困难,要什么补助!心意我们领了,你把钱一分不少地退回去!”高金义说:“这多不好哇!再说这也不光是补助,还带有奖励的性质,奖励你这个孝顺的好媳妇!”国春梅说:“我照顾自己的婆婆,要什么奖励呀!你在部队好好干,就算是对我最好的奖励了!”

哇!这样的家属你上哪去找哇?团里也深受感动,当年就把国春梅树为模范军嫂典型。不过奖状是高金义代她领的,因为她实在脱不开身,来不了北京。

一晃将近三年,国春梅为了照顾偏瘫的婆婆,愣是一次都没来部队探过亲,更不要说怀孕要孩子了。苍天不负孝心人,在她的精心照料下,老太太竟然能拄着拐下地走路了,生活也能自理了。毕竟是老年人,落叶归根的念头终归是免不了的。婆婆最终还是回河南老家落叶去了,国春梅这才有空坐下来好好地喘口气了。

气还没喘匀,她就怀孕了。她又开始一个人辛苦地在唐山十月怀胎,生下了个漂亮的千斤,小名叫丫丫。

你说,这样的好军嫂能不让人敬重吗?许兵连长有空就往她家里跑,有什么不对吗?更何况,许连长是真喜欢白胖白胖的小丫丫,还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强行给丫丫起了个学名,叫高小阳。她还利用职权,在连里点名的时候,公然宣布:“高副连长的女儿叫高小阳,大家记住了没有?”

全连齐声高呼:“记住了!”

队伍解散后,高副连长追着许连长的屁股问:“哎,我说,你为啥非让我闺女叫高小阳呢?”

许兵头也不回地说:“因为我喜欢高阳公主!”

高副连长更不明白了:“高阳公主是谁呀?”

许兵手一挥:“回家问你老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