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摸了一个橘子,喜婆说了,那一双橘子就代表我们这一对新人,意谓招来长寿。”洪三惨然一笑:“听到了吗?招来长寿,可是我摸了一个而已,只摸了一个,我当时为什么要听自己的,为什么不好好做……”
谢七与陈六对视一眼,陈六恼道:“这只是巧合罢了。”
“不是巧合,都是我的错。”洪三说道:“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会按喜婆说的,两个橘子都要触摸,那样才是完整的一对,七妹,六妹,你们出去吧,我想和方伟单独呆一会。”
两人默默地走出去,顺手将门带上,洪三坐在床边,将方伟的手握在手心里:“方伟,我有想和你一起死去的心,可是,我不能死。”
方管家端着吃的过来,正要推门进去,听到洪三在说话,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门外。
洪三看着方伟的脸,这张曾经坚毅却带着爽朗笑容的男人,是第一个打动自己的男人,一切发生得那么自然,那么快,或许太过圆满,老天爷才要捉弄一把。
“方伟,我会好好地活下去,替你报仇,射中井上胸膛的是子弹也好,刀也好,主人都是我。”洪三咬牙切齿道:“我必须好好活下去,还有一个原因,因为爸,爸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走了,他怎么办?放心,我会好好地侍奉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嫁,用双倍的孝心孝敬他老人家,方伟,虽然舍不得,可是一定要让你尽早地入土为安。”
洪三的头贴在方伟的脸上,感觉到的是刺骨的冰凉,眼泪淌下来,顺着脸庞落下来,滴在方副官的脸上,就像两人在一起哭泣一般……
方管家盯着手里的盘子,上面的饭菜已经凉了,他的嘴角抽动一下,叹口气,默默地走开,三天以后,洪三身披麻衣,头系白布,抱着方副官的遗像走在入葬队伍的最前头,洪门其她姐妹默默地陪在身边,看着棺木沉入墓坑里的一刻,洪三紧紧地咬住嘴唇,上前抓起一把土,首先洒下去,方管家从头至尾保持沉默,虽然表情悲恸,却没有流泪。
葬礼结束,孔令铮仍站在墓牌前发呆,身边站着的是从南城赶过来的双胞胎姐姐孔令仪,孔令仪看着悲伤的弟弟,不禁说道:“想不到我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缘分到这里就结束了,令铮,不要太伤心了。”
“我没事,眼下最伤心的还是方管家。”孔令铮说道:“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才好。”
孔老爷走过来,说道:“方管家想和洪三聊一聊,令铮,我也有话要和你说,先回去吧。”
孔令仪丢了一个眼神给孔令铮,似乎对父亲的想法已经了然于心,孔令铮看墓牌一眼,墓牌上记录着方副官短暂的一生,人死如灯灭,老话没有讲错,人一死,什么都要一笔勾销!
洪三被方管家领着回家,一进去,方管家就沉声道:“跪下。”
洪三一怔,还是顺从地跪在厅堂里:“爹,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我问你,以后要如何打算?”方管家问道。
“以后会留在爹身边,继续侍奉,连带着方伟的那一份孝心。”洪三毕恭毕敬地说道:“爹不需要提心,洪三能活多久,就会在爹身边呆多久。”
方管家凝神看着洪三,长叹一声:“你觉得这样做合适?方伟已死,你们又没有子女,婚姻关系其实已经消亡,况且,我虽然名义上是你爹,毕竟没有血缘关系,长久地住在一起并不合适,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爹,您这是什么意思?”洪三马上傻眼,不知道作何反应。
方管家叫道:“翠儿。”
名叫翠儿的粗使丫头拎着两个箱子出来,摆放在洪三面前,她平时和洪三处得不错,看一眼洪三,马上红了眼眶,轻声说道:“是方管家让我收拾的,里面全是你的衣服,还有一些钱和首饰。”
“走吧,儿媳妇。”方管家说道:“回洪门去吧。”
“爹,您不让我呆在这里了吗?”洪三说道。
“你的孝心我明白,方伟要是在天之灵,一定希望你将来再找个好人家,过上普通女人的生活,小小年纪就守寡,这会毁了你的一生的。”方管家说道:“现在已经不比从前,不需要女人守贞,你大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你从洪门来,就回洪门去,以后要想尽孝道,多来看看我,等我百年以后,给我送终,不是儿媳妇,是干女儿。”
洪三突然明白过来了,眼泪滑落,她立刻给方管家嗑了一个响头,方管家挥挥手:“江湖儿女就是利落,走吧。”
洪三一手提着一个箱子,走出门口就看到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门口,谢一与许二站在车边等着自己,谢一说道:“方管家一番美意,你终于还是受了,干得好,洪三。”
“大姐,二姐,看来爹早就和你们商量过了,这是先斩后奏。”洪三无奈地说道:“我还能有其它的选择吗?”
“方管家通情达理,这老人家不简单,就算你回了洪门,也要拿他当父亲般对待。”谢一说道:“以后常回来看看。”
“我记住了。”洪三将行李放到车上,坐在车上,看着这处宅院,当初方伟抱着自己走进这处宅院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出发去西夏王陵时,两人的对话还在耳边回想……
“我在想,等这一阵子的事情过去了,我们就要个孩子吧。我们的孩子有爸爸,有妈妈,一定会很幸福的,还有一个很疼爱他的爷爷,还有那么姨,对不对?”
“真的,你一直不提,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孩子。”
“乱讲,从小我就想要一个完整的家,现在虽然很好,可是就差孩子了。因为有任务在身,所以之前小心得很,以后就不同了,我们就这么约定了。”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车子慢慢驶离,这番话响在洪三耳边,犹如刀刃刺进胸膛,她回头看着宅子越来越小,转过身来,眼前是模糊一片……
此时,在孔家大宅,孔老爷双手背在身后,样子凝重,而孔令仪也在场,她坐在座位上,手里端着茶杯,趁着举杯的时候,小心翼翼察看父亲和弟弟的表情,此时,两人都一脸严肃,老半天了,一句话也没有。
孔令仪倏地放下茶杯:“爹,你有话就直讲了吧,别折磨令铮了。”
“这件事情不用再管了。”孔老爷咬牙道:“我和你姨父商量过了,自然有人接手,寻找《气运录》也好,对付那个东瀛特别组织也好,都转交给别人,令铮,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方伟的死就像敲了一记警钟,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孔令铮冷笑一声,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神里面有些许泪光:“爹,您是想让儿子当一个贪生怕死之徒吗?从小一起长大的副官死了,我非但不能替他报仇,反而要夹着尾巴逃跑,这就是爹希望看到的?”
“令铮,好好和爹说话。”孔令仪见父亲的脸色已经变了,赶紧插话道:“父亲大人也是疼你才这么讲的,报仇,有的是人,一定需要你亲自出马?要我说,性命要紧。”
“我做不到。”孔令铮说道:“这件事情既然一开始就指定了我,逼着我接受,现在就不要说让我半途而废的话,尤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管姨父给不给我人马,我都会和姓杨的一起查下去,那群害死方伟的东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孔老爷一巴掌拍到桌子上:“你这个不孝子!”
“爹就当我不孝吧,不过……”孔令铮说道:“爹曾经说过吧,我现在所享受到的一切特权,包括去国外留学,这一切都托了姓孔的福,既然如此,这一回,就当我在偿还吧,我会替四大家做出一点贡献的,我先出去了。”
在孔老爷发火以前,孔令仪见势不妙,赶紧追了出去,在花园里找到了闷闷不乐的孔令铮,他开了一瓶洋酒,正一杯一杯地喝,孔令仪一把将杯子夺了下来:“傻瓜,酒能这么喝吗?会伤身的。”
“反正心都伤了,伤一下身子又有什么。”孔令铮抹了一把嘴角:“让我们去查的人是他们,现在叫停的人也是他们,方伟都死了,叫停有意义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不可能停下脚步,更不可能让方伟枉死,姐,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在花园里挖泥的事情?当时让父亲好一通教训,可是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
孔令仪深有同感:“是啊,长大了,很多事情看在眼里就不那么单纯了。”
她有意撇开话题,突然说道:“你上次走得急,还记得要来我们家拜访的姓胡的男人吗?”
“你没看上吧。”孔令铮说道:“要不然也不会回南城了。”
“他压根不是为了我来的,是为了父亲来的。”孔令仪说道:“野心就写在眼睛里呢,这样的男人,我是不会要的,父亲再赞赏,姨妈和姨父再满意,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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