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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然而李建成没有听魏征的,死在李世民手下后,李世民开始翻旧账,找到魏征,魏征却理所当然道各为其主,当初太子早听我一言,何至有今日?

李世民大笑三声后,不仅没有降罪,反而重用了魏征。

如果就是面前的这个人,那么他现在还不知道未来的处境,应当是在瓦岗寨里,投奔李密。吕仲明不由得心生警惕。

吕仲明没有显露太多表情,寻思那书生又是什么身份,方才魏征介绍那是善无畏,在城里他也听百姓说了,住在这庙里的就是善无畏,想是此间熟客。然而庙中住持又不是他。

既然与魏征这修道之人在一起,想必该不是敌人才对,吕仲明想到此处,看了善无畏一眼。善无畏道:“我去找些解暑之物给你。”

吕仲明笑道:“大恩不言谢。”

书生进了后间,吕仲明满腹疑问,又不能提,便站着看那佛像,看看魏征,问:“这位是……”

“观自在菩萨。”道士解释道:“千手千眼,千眼遍观世间一切法,一切苦,千手照拂众生。”

“大慈大悲观自在。”吕仲明道。

观自在那脸庞充满慈祥,十分自在,吕仲明心里却是不太自在,这次回来,明明是要找佛教麻烦的,反倒是受了佛教恩惠,跑进来在观自在眼皮底下偷草药……

魏征又道:“小友是何方人士?作何营生?”

“胸无大志。”吕仲明一哂道:“成日跟着朋友厮混,没什么正经营生。”

魏征哂道:“说笑了,小友不似寻常村野之人,想必家世显赫,若不想说,告知不愿说就是,这么搪塞,却把魏征也看得小了。”

吕仲明正色道:“不瞒兄台说,如今流落世间,倒当真是如此,菩萨面前不打诳语。”

魏征一楞,继而若有所思点头,又道:“莫怪我多管闲事,如今天下大乱,隋家气数将尽,小友若想寻一处去,不如我修书一封,荐你瓦岗军去。”

说话间善无畏回来了,三人便在庙内席地而坐,善无畏递给吕仲明一包药材,内里是乌梅,甘草,还有牛膝等药材,吕仲明便朝怀中收好,也不好白拿,但看善无畏又不像要钱的人,便掏出铜钱,看也不看,手指连着数弹,铮铮铮铮一连数十声,铜钱犹如排着队般,一个接一个落进香油箱里,声音悦耳,叮当作响。

魏征大叫一声好,道:“看不出小友还身怀绝技!”

吕仲明笑道:“只会这一手。”

吕仲明知道瓦岗军迟早也得败亡,上下不齐心,是瓦岗政权内最大的弊病,没打算去,也没打算像秦琼那样,为隋朝效命。未来之途怎么走,也不愿受人左右,正寻思要如何婉拒魏征时,只听善无畏道:“你荐他往瓦岗去,只怕不行。”

魏征询问地看着善无畏,善无畏道:“瓦岗有李密在,一山不容二虎,教他如何安身?”

吕仲明没想到善无畏对他评价这么高,忙谦让道:“善先生过奖了。”

魏征叹了口气,无奈道:“翟让只是想让弟兄们活下去,李密……应当不会在瓦岗久留。”

“李密很聪明么?”吕仲明问道。

善无畏笑了笑,魏征放下杯,答道:“是,不过不是想荐你往瓦岗见李密,而是翟大哥。”

吕仲明欣然道:“翟让,久闻盛名,那就请魏兄为我修书一封。”

魏征取了炭条,找了张牛皮纸,边写边道:“实话说,我也不知是否该在瓦岗待下去,大军眼下已逼近荥阳,心中难以抉择,是以出来走走,寻访老友善无畏。”

“除了瓦岗军。”善无畏道:“天下还有何处是容身之所?”

吕仲明道:“天大地大,自然多的是地方可去。”

魏征一哂道:“但能让一个人安身立命之处,恐怕是不多。”

吕仲明看着善无畏,发现他也在沉吟,说来奇怪,自己不过是第一天认识这两人,却奇异的,仿佛十分熟稔,就像是多年相交的老友一番。或许这就是父亲麒麟说的,有识之士碰在一起时,许多话几乎是心照不宣,谁也不必多怀疑彼此。

“世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乱局乃成后,自然会有天降大任之人出面收拾。”吕仲明笑道:“中原历经多年分崩离析,南北两朝归于隋,隋一统江山后,不过两代,魏兄若担心再经一次三国割据的局面,则大可不必。”

魏征写完荐信,笑了笑,仿佛在咀嚼吕仲明话中之意,喃喃道:“自该有人出面收拾乱局。”

“李密却不是那个人。”吕仲明喝了口乌梅汤,沉吟片刻后朝二人道:“李密虽出身显赫,足智多谋,其人也饱受困苦,然而他为人太执着,聪明的人,也容易一意孤行。自杨玄感落败后,此人便投投走走,一连数家,有野心,却无胸襟。瓦岗军实则只是他称霸的一个工具而以。”

魏征诧异地看着吕仲明,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善无畏道:“那么依吕公子所见,如今天下,谁才是那个人?”

“未曾显现。”吕仲明自然不可能去说未曾发生的秦王之事,毕竟现在局势,李渊一派还未崛起,只是又喝了口乌梅汤,悠然道:“但要找这么一个真命天子,就要看他为什么争霸。是为了雄图大业,还是为了天下百姓。”

“说的是。”魏征顷刻思索后便道:“本想荐小友前往瓦岗,为治世尽一份力,如今看来,小友目光长远,不在各路英杰之下,倒是我……”魏征说完以后笑笑,就要将那张纸撕了。

吕仲明忙制住魏征动作,笑道:“不妨不妨,给我,说不定有用得上的地方。来日若有闲,正想去见李密一面。”

李密野心很大,也非常警惕,魏征又谈起瓦岗军的现状,吕仲明便渐渐得知,李密已逐渐进入瓦岗的权力中心,并逐渐架空了一手创立瓦岗的首领:翟让。三人说了几句,善无畏又道:“李密此人,只怕走不了多远。”

“嗯。”吕仲明点头道。

“天命?时运?”魏征感慨笑道:“他自己倒是相信,天命在他身上。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婉转花园里。”

吕仲明知道这是乱世之间的歌谣,杨氏当灭,李氏将兴,然而兴的却不是李密,而是另有其人,便笑道:“天命一词,大多虚无缥缈,我倒是觉得,什么人,注定了便是什么命,所谓性情决定命运,大抵如此。”

善无畏道:“吕公子,此话我们随口说说也就罢了,出去不必当真。”

吕仲明点头道:“这是自然。”

魏征又道:“听闻杨广讨伐高丽时,天降异兆,瑞兽降世,足保大隋千年国运,也不知是真是假。”

吕仲明笑道:“他素来尊佛,咱们道家这一套,他应当是不信的。”

魏征略觉诧异,问道:“小友也是修道之人?”

吕仲明随口一说,便也不隐瞒,点了点头,说:“家父修道。”

善无畏道:“仙山何处?”

吕仲明答道:“云游四海,居无定所。”

魏征笑道:“如今咱们道门式微,佛寺林立,要弘扬道法,只怕是难了。”

善无畏笑道:“佛道虽说不同源,实际上都是普渡众生,为救百姓脱离苦海,又有甚么区别?”

“区别可就大了!”吕仲明道。

魏征一拍大腿,笑道:“你不懂的。”

说毕魏征又与吕仲明交换了个眼色,两人笑吟吟的,赫然将善无畏给排除在外。

善无畏笑道:“你们道门中,若神仙老祖都还在,为何不照拂着徒子徒孙们些?”

魏征答道:“清静无为,顺应天道则以。”

善无畏那话似是随口一说,吕仲明却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佛教自南北朝大规模传入中原,至今已有数百年,道门的金仙呢?如果元始天尊还在,怎么会坐视不管,轮到灵宝天尊从后世把自己派过来查问?

吕仲明脸色有异,善无畏看出来了,问道:“怎么?吕公子?”

吕仲明蓦然回过神,魏征见他脸色不太好看,问道:“是暑气闷着了?”

“没有。”吕仲明笑笑,朝外面看了一眼,见三人谈天说地,竟是聊了快两个时辰,外头已日渐西斜,遂道:“时间不早了,两位哥哥还等着我的药,先走一步了。”

善无畏会意,起身,魏征道:“今日与小友所谈,获益良多,魏某也得回去了。”